白头永不负

Writtenby

莲沐初光

Paintingby

宅宅米

正是余热未尽的夏夜。

书玉点了一盏莲花灯,坐在案前描字帖,不时听到有蚊虫撞在纱质灯罩上,那落笔就怎么也出不了柳骨的味道。

烦闷之下,她唤来宫女:“去,拿扇子把这蚊虫都赶一赶。”

宫女应了声“是”,却在转身之后低声道:“嘁,还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呢。”

声音不大不小,飘进书玉的耳朵里,让她一时发了怔。这倒是提醒了她——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正经主子,无论是在白府,还是在这皇宫。

表面上,她是太后亲封的英硕公主,其实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皇家惯用的把戏。只因蒙古王子求亲,太后舍不得长公主远嫁,才打算从宗亲里挑了贵女临时册封,塞到蒙古和亲应付了事。懿旨到了白府,书玉的爹舍不得嫡女,便让她这个庶女来顶上。阴差阳错地,她这才成了公主。

这个公主头衔,从来是个笑话。

宫女拿了扇子,懒洋洋地开始驱赶蚊虫。书玉再也没了描字的心情,将笔一搁道:“你下去吧。”待到四处无人,她这才将莲花灯挑亮,捧起那本字帖细细看起来。

那字帖的落款处,有一枚鲜红的印章,刻着“泽清”二字。她静静地看着,一直看到落泪。再过不久,她就要和他分离,天各一方。

翌日,书玉起了个大早。宫女进来为她梳头时,她已经描好了青黛眉,点好了绛朱唇。青铜镜里,映着一张清艳的脸。

“公主,博士(古为官名,从事教授生徒的官职)到了。”宫女进来禀报。

卫泽清是宫里教习公主们琴棋书画的博士,才学出众。因为书玉刚入宫,许多规矩还不懂,太后便命他来教习。

书玉整了整身上的紫纱舞衣,淡淡道:“知道了。”她扶着宫女的手走到中堂,心头却还是忍不住雀跃。

他已在琴案后等待,穿着一身月牙白的官服,玉冠束起墨发,丰神俊朗。见她到来,他的眸光有过一刻的失神,随即恢复常态,起身向她敛衽行礼。

书玉最喜欢看他微微展笑。那笑温润柔雅,恨不得化成蜜入了心。只是今天,她发觉卫泽清笑得有些发苦。

“公主,蒙古王子已经入宫,后天皇上设宴,公主要在宴会上为王子一舞。”卫泽清道。

仿佛是伏暑天里一盆冰水泼来,书玉整个人都被这消息惊住。

“蒙古王子,已经入宫?”

卫泽清低声道:“是,据说是为了亲事而来。”

书玉定了定神,屏退左右道:“知道了,还烦请博士为我奏曲。”

他应声落座,调好琴音,乐声淙淙从指下流淌而出。只是今日,那曲调里的宫商角徵羽透着无限的悲伤。

书玉忍住心头酸涩,翩然起舞。蒙古王子已经入宫,所以他抚琴,她曼舞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记得刚入宫时,宫女们听闻她不过是白府里的小小庶女,所以都大着胆子欺生。一日她在书库里看书入了迷,等到回神,才发现库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油灯燃尽,她坐在黑暗里啜泣,是他执着一豆灯火来寻。

他手中的灯火太美丽,柔柔的像盛开的荼靡。书玉也不知怎的,忽然失了所有矜持,扑进他怀里痛哭起来。同时萦绕在她耳畔的,是他宽慰的轻声细语。

书玉活了十几年,在白府受尽冷遇,在皇宫遭到冷遇,忽然有人对她关怀备至,就一脚跌入了情网。

从那晚过后,两人惺惺相惜起来。借着教习的名头,他吟诗,她品茶;他弹琴,她起舞。

书玉曾问,他是不是对其他的公主也这么好。卫泽清只淡淡一笑,道:“人生得一知己便已足矣。”

那时,他们的日子惬意又自在,恨不得时光就此停驻。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蒙古王子会这么早入宫。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书玉一边舞,一边轻声将这句词吟唱了出来。许是触及了心头痛,卫泽清就在这时停了琴,伸手将一根琴弦生生勒断。他面色铁青,将拳头砸在琴案上:“书玉,我终究还是……守不住你了。”

她停了纱质水袖,泪盈于睫,强笑着看他:“阿清,今生能和你相识一场,已经够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

宫宴如期举行,笙箫歌舞不绝于耳。

书玉盛装走进宫殿,满眼都是宾客尽欢的盛景。

大成边关受蒙古叨扰多年,眼下可以用一名女子换来至少十几年的太平,自然是求之不得。皇帝给蒙古王子频频敬酒,言辞中不乏拉拢之意。见书玉进殿,教坊忙准备奏乐。

书玉低头,仍感觉一束热辣的目光直直射来,不觉有些尴尬。待乐声奏响,她踏节而舞,水袖在身旁飞舞翩跹。

终于跳完一舞,皇帝赐座,书玉拜谢之后落座。没想到,蒙古王子突然拿着酒壶走了过来,黝黑的脸上堆满笑容:“公主,初次见面,请饮薄酒一杯。”

他这番举动不合礼数,但大成怎会为了一个假公主的尊严而得罪蒙古王子?书玉只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不料他竟然变本加厉,凑到她身边道:“听说你叫白书玉……真是人如其名,雪肤白,雅如书,美似玉。”

从大殿出来后,书玉气得每一步都是虚的。宴上献舞已是变相的羞辱了,那个蒙古王子居然当场出言调戏,害得她颜面尽失。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向皇帝请求将婚期提前。这下子,她在宫中的时日还不足十日。

书玉揪紧了帕子走进寝宫,抬头看到廊庑下飘摇的宫灯,计上心来。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翌日,书玉便感染风寒,病倒在床。这病来得凶猛,将她整个人缠得病恹恹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太医来了好几趟,汤药一服一服地开,却收效甚微。最后,太医只得回禀皇帝,书玉身体抱恙,恐怕只能慢慢调理。

这样一来,就只能推迟婚期。

没有人知道,是书玉那晚屏退了宫女,穿着衣服跳进浴桶,然后裹着一身湿衣服坐在风口,一直坐到半夜。那些汤药,她一口都没喝,都偷偷吐在锦帕上。

可惜,这并没有瞒过卫泽清。他在一个午后来拜见,隔着重重的纱帘,突然叹气:“公主,你又何必作践自己?”

书玉抬起昏昏沉沉的头,喃喃道:“阿清,若是去了蒙古,我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她已经下定决心,宁愿病死也不肯嫁给蒙古王子。

何况,她已经将一颗心都交付给了眼前人,如何还能容下他人?

卫泽清沉默片刻,终于道:“公主,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白家不还有一个女儿吗?”

“可是,爹爹不舍得让嫡姐远嫁。”

“若公主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由我来办。”

书玉心头一喜。

她知道他在宫中行走多年,积累了一些人脉,若是能托人在太后或皇帝那边说上一两句话,和亲的人就不是她了。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痴痴地向着鹅黄纱帘伸出手去。

阿清,多想和你誓言定百年,白头永不负。

(未完待续..)

(文章选自《轻小说·发梢轻绾茉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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