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龙眈初次听到这句话时，酒坊外的雪已经掩盖了第一层台阶。聋佳喝的半醉，伏在桌子上，只嚷嚷着要给他算命。看了半天的掌心。咯咯只笑“大侠你的命里，太单薄。”

聋佳不姓聋，没人知道她姓什么，只是她性格大过冷淡，不爱回话，不知何时便有了“聋佳”这名。

聋佳是酒坊的招牌娘子，以歌喉婉转为名，但要她唱起边塞歌谣，也是不在话下。不过却没有人听说过她还会算命。

自然是胡怍的。

龙耽恍若不在意的笑道“我的命如果单薄，他的命又如何呢？”

话音未落，已经踏雪风中。背着一把剑，背挺的笔直，好像一折就断。

龙耽每杀一个人，都会先来这里喝一壶酒。这是第二十七个夜晚，他要去杀一个，同生的人。

以往这个时候，少不了会有人来取这个年轻剑客的命，怀着单纯的或者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他们都失败了。

今天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谈话，也很奇怪的，这是龙耽第一次半夜就出发的。好像他十分急切一样。

被杀的和杀人的，都太奇怪了。

聋佳拔下簪子，在莹润如玉的手臂上刺出一个血眼，那里，有些狰狞的存在二十多个疤痕。

每刺一次，她都会问自己一次，你后悔吗？

不后悔。

酒坊的主人说她是何必呢？就算是为他行侠仗义铺平路，那个正直的龙耽大侠，会看你一眼么？

不会。聋佳说“但我自个乐意”

“是吗？那又为什么放出那个天子宠臣是寂璧的消息？”

聋佳一愣，又笑声连绵。挥一挥衣袖，倒是恣意非常。

——也是乐意。

乐意看他们自相残杀。

——今年回去吗？

——回，我泄露了许多东西，也该回去了。

顿了顿，聋佳又苦笑道“莫与他说我做过什么，去了哪里。”

有许多人死了，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一生的十之七八。

龙耽天明时回来了。他趴在桌子上睡了整整三日，身上的白雪便三日未曾融化，没人敢靠近他，于是也没人能靠近他，其实他想说说他的师兄的，他想问问聋佳孰生孰死？但是风雪太大了，他们都没有熬过这个冬季。

——聋佳已经走了，临走前嘱咐我告诉你，已经替你付了十年的酒钱。

酒坊老板告诉他，龙耽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龙耽你准备哪里去？

临了临了，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放心。浩浩雪天里，那璧玉一般的人说道“不会去找她。”

江边村落，青黛砖瓦。旧年有一冷清少年打马而过，停在以江为邻的院落里，吃了主人做的全鱼宴，而后和主人一同离去，不知所踪。

五年后，那少年又回来，沧桑了许多。他知道了一些东西，比如尽心整理资料的人，会为了一个少年更好的在江湖里站稳，而去做一些太过冒险事情。

他道，我欠了聋佳一世安生。

——几时春桃将梅换？旧人何处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