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十三4
疗伤 “怎么搞成这样,绯儿,我去给你准备热水,你泡上一会驱寒。”易青说完就奔向房内。如果楚绯是被凌绛红带回来的,就算真的被人欺负了去了,以凌绛红的性子定是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这会看凌绛红沉默不语,易青就猜到,八成是凌绛红把楚绯搞成这样的。 凌绛红瞪着自己的两个侍婢,感情楚绯在她们眼里比自己还重要,从一进门到现在,一直围着楚绯打转,连招呼都懒得跟自己打了。 “易蓉姐姐,绛红受伤了……”楚绯一直对凌绛红的伤念念不忘。 “少宫主……”易蓉听了,吓了一跳,赶紧帮凌绛红查看伤势。 “小伤,没事的,你去也给我准备热水,我想洗一洗伤口。”凌绛红回道。 “伤口不能沾水的,少宫主,还是我进去帮你洗吧。”易蓉转头对楚绯道,“绯儿乖,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楚绯撇撇嘴:“哦。”她想亲自帮凌绛红疗伤的,但看凌绛红冷冷的瞥她一眼,就不敢多说了,乖乖的去找易青,先将自己整理干净再说。 鸣凤宫在临江的分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四合院,全院加起来也有十几间房。原先商徵羽住东厢房,凌绛红住西厢,易蓉和易青分别住在厢房一旁的耳房内。 这会楚绯来了,一时安排不到地方,易青便带楚绯去了西厢,凌绛红的房间。商徵羽早已悄悄离开临江,去往汴州。 这一小会的功夫,江湖上已经谣言四起,商徵羽在白虎帮受了重创,怕是恢复不了以前的武功了,打算将宫主之位传给凌绛红。消息走的这么快,一方面要感谢曹堃那帮人,另一方面,鸣凤宫的人自己也在传这个消息。江湖上的事情,商徵羽带着凌绛红管了几年,现在她放手不理也是为了考验凌绛红。 凌绛红直接去了母亲的房间沐浴和处理伤口,刚才被楚绯一闹,肩头的伤口沾了水,连血都晕开一大片。 “少宫主,您是怎么找到绯儿的?”易蓉一边帮凌绛红上药,一边问。 “在白虎帮。”凌绛红微微皱眉,易蓉正用烧酒帮凌绛红擦拭伤口,酒精的刺激让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她就是前几日你们一直查的鬼医十三……嘶……” “对……对不起,少宫主。”易蓉乍一听见这个消息真的是吓了一跳,手一抖,洒了好些酒在凌绛红背上,“绯儿?怎么可能,她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 “我也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今日若不是绯儿突然出现帮我,恐怕我也没这么容易从白虎帮脱身。”凌绛红闭上眼,想到商徵羽。她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在那么多强敌面前很可能逃出来吗?又或者她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这……”易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那绯儿怎么说?”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凌绛红拦住易蓉的动作,“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我要去找绯儿问清楚。” “少宫主,你的伤……”易蓉偷瞄了一眼凌绛红的脸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凌绛红的性子,绝对不允许别人欺骗她,尤其这个人是她最相信的楚绯,如果不问清楚,怕是要坐立难安吧。 只得给凌绛红取了干净的衣裳,伺候她穿好,自己则取找易青赶紧将楚绯找到的消息飞鸽传书给易梦她们。 凌绛红走进西厢,推开房门,楚绯刚沐浴好,身上只批了一件薄薄的里衣,正蹲在地上逗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白狐。刚沐浴完的热气从楚绯身上透了出来,雪白的肌肤上蒙上了一层红晕,说不出的诱人,凌绛红开始想到,楚绯长大了,不在是那个小小的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笑的孩子了。楚绯的魅力渐渐的散发出来,难怪娘亲会说,普通的货色,怎么能吸引得了帝王。是的,楚绯不是普通的货色,现在更加不是。凌绛红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这只就是传闻中鬼医十三养的那只白狐? “绛红?”楚绯察觉到视线,抬头一看,发现是凌绛红,忙抱着小白站起来,“绛红,这是我路上捡的一只白狐,叫小白,你看它,可爱吗?” 凌绛红看向楚绯手里朝着自己龇牙咧嘴的小幼狐,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很好,一只畜生,也居然敢跟她示威。伸手就一下子捻住了小白脖颈那块脂肪很厚的皮肉,小白痛得直蹦跶,张着嘴巴四肢乱蹬。 “绛……绛红。”楚绯想夺又不敢伸手,只得将手放在小白屁股下面一点点的位置,托着小白,生怕凌绛红一个松手,小白就摔了下来。 凌绛红冷看楚绯一眼,打开门,一甩手,将小白给扔了出去,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个严实。回头望着楚绯挑眉,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楚绯撇撇嘴,丢小白出去的是凌绛红,要是换做别人,她早就替小白报仇了。可是这个人是凌绛红,楚绯权衡再三,特没骨气的朝凌绛红嘿嘿一笑,凑到凌绛红跟前:“绛红,你还生气么?” 凌绛红刮了楚绯一眼,不理她那副可怜相:“说吧,要一字不漏的给我说清楚。” “呃……”楚绯歪着头想了半天,才理出一个思绪,将自己第一次在马棚遇见玄明开始之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向凌绛红交代清楚,甚至包括玄明最后留给她的信件,当然,楚绯隐去了鬼医门内部的一些秘密。 凌绛红依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消化楚绯的话:“你是说,你那次高烧,并不是因为你受了风寒,而是玄明在帮你治病?” “嗯。”楚绯蹲在凌绛红眼前,拉着凌绛红的手,“绛红,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可是你怨我,不是吗?”凌绛红哼笑一声,“你全家是鸣凤宫杀的,你的亲哥哥也是我杀的,你不恨我吗?” “绛红。”楚绯低下头,“刚知道的时候,我真的很迷惘,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但是从我懂事开始,一直照顾我,对我好,陪着我的是你,不是么。对不起,绛红,我不应该骗你,可是你对我好,师父对我也好……” 凌绛红望着楚绯一脸慌乱的解释,伸出手指,挑起楚绯的下巴,让楚绯仰视着自己,她拇指轻轻的摩挲着楚绯的下唇:“绯儿,如果有一日,我和你师父站在了对立面,你帮谁?” “我……”楚绯左右为难,憋了半天才道,“帮你,但是……我不会让你伤了师父。” 凌绛红心情莫名愉快,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会怕是你师父早就不在了,你才这么哄我的吧。” “绛红,我没有。”楚绯急急的摇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饶是她聪明无比,在凌绛红面前也只能言语笨拙,词不达意。凌绛红总有一股气势,让她望而生畏,又忍不住靠近。 “行了。”凌绛红摆摆手,“你不是神医么,我伤口还没处理好呢,现在全权交给你负责。” 说完便懒懒的趴在床头,楚绯深吸一口气,没弄明白凌绛红是什么心思。但凌绛红的伤最要紧,也幸好流英堂的铁扇没有毒,否则拖这么久,早就出事了。 楚绯轻轻拉开凌绛红的外衫,将里衣从肩头滑脱,露出香肩,上面赫然一道一寸多长的疤痕,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白。 楚绯皱了皱眉,刚才沾了水,处理不当可能会感染。楚绯仔细看了伤口道:“绛红,你的伤拖太久,现在恐怕要割去一些腐肉,你忍着点痛。” 凌绛红下巴搁在手臂上趴在床头:“会留疤吗?” “不会。”楚绯呵呵一笑,“别人治可能会,如果是我,就一定不会,绯儿不会让绛红身上出现任何一道不好看的疤痕。” 凌绛红心中感动,却无法表达出来,一直以来她对楚绯的关爱都是她以强者的姿态保护着楚绯。凌绛红从不习惯被别人照顾,尽管现在楚绯的心向着她,对她很有利。 凌绛红心中有一直有疑惑,商徵羽一定是认识楚绯的娘亲的,否则不会留下楚绯,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而玄明又是为何机缘巧合卷进这件事情里的?商徵羽为何对鬼医门这么有成见。玄明将一身医术甚至包括鬼医门都传给楚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单纯,他和楚绯有缘么。奇毒十三,楚绯的娘体内为什么会有?听闻这种毒,只在传说中有,没人见过。如果流树盈和楚绯体内都用这种毒,为什么她们没死? 楚绯傻,凌绛红可不傻,楚绯现在的身份相当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与鸣凤宫的关系,与鬼医门的关系,更甚者将来如果送楚绯进宫。这牵扯就更复杂了。凌绛红闭上眼,想不通为什么所有的矛盾统统都集中在了楚绯的身上。 “绛红?”楚绯半趴在凌绛红身上探着她的额头,“你在想什么?” “没事,你割吧……”凌绛红觉得有些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楚绯取一把锋利的匕首,用烛火熏烤了一阵,想了想,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瓷瓶,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是楚绯住在兴海帮的时候抽空炼制的药丸,她用降香、五倍、大色石、巾灰等几味药材混合炼成的止血定痛的药,这会正好给凌绛红服用。 凌绛红嫣红的双唇微张,等着楚绯将药丸纳入口中,才复又趴下道:“绯儿,动手吧。” 试探 “你忍一忍啊。”楚绯尽量下手轻一些,好在这段时间自己独自在外行走,治了不少病人,也不是第一次干着割腐肉的事情,不然遇着凌绛红她还真不敢下手。要问小时候她怎么就敢私自在凌绛红的药里做手脚,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行医越久,她越懂得用药上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道理,是以不敢在轻言托大。 凌绛红自小大大小小的伤受得也不少,习惯了这些伤痛,加上楚绯一面割一面以内力替她按摩几处麻穴,让她的痛感缓解不少。 清理干净伤口,楚绯又掏出一个小瓷盒子,里头放的是一种透明的膏药,楚绯叫它琥珀膏,专能生肌长肉。是上好的金创药,而且楚绯在原本的方子上改良过,除了有归身、生地、尖圆、郭用、当归这几位补气益血,去腐生肌的良药外,楚绯还加了苏木、赤青皮,白芍等许多良药,不仅对伤口的止血化毒效用好,还不会留下疤痕。 药膏敷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凌绛红微眯着眼:“绯儿,以后将你留着专给我治伤也是不错的。” 楚绯手上的动作蓦的停了下来,凌绛红疑惑的半抬着身子望向楚绯:“怎么了?” 楚绯弓着身子抱着凌绛红:“绛红,我不喜欢你受伤。你受伤我会很难过,比自己受伤还要难过。” 楚绯的身子暖暖的,将凌绛红心里也烫得暖暖的:“绯儿,这世上,你对我最好,对吗?” 楚绯用力点头:“绯儿会一生一世对绛红好,比对自己还要好。” 凌绛红看着楚绯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温柔,温柔的要渗出水来,连笑容里也逐渐带着媚态,她翻过身,勾住楚绯的脖子往下拉,与自己面对面,脸贴脸:“绯儿,你必须永远记住今日你所说的话。” 楚绯看得眼花,糊里糊涂的就点了头,她第一次看见这样柔媚的凌绛红,衣裳半解,香肩半露,两个人隔着薄薄的衣服贴在一起。楚绯忽然想到木香,木香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但当时自己的感觉是排斥,不喜欢与人接近,而面对现在的凌绛红,她陷进去了…… 凌绛红笑得更媚,指尖点在楚绯的双唇上,这样的动作,她以前常做,但今天就是有哪里不一样。总觉得,太暧昧了,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楚绯撇开脸,深吸一口气,才不至于被憋死。 凌绛红捏着楚绯的下巴将她的脸又挪回来,双唇轻轻点在楚绯的双唇上。凌绛红的双唇软软的,甜甜的,带着似兰似麝的馨香。楚绯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凌绛红,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呵呵……”凌绛红抱着楚绯闷笑起来,不一会闷笑变成了大笑,楚绯一脸的莫名其妙,“绯儿,你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好精彩……” “绛红……”楚绯脸涨得通红,原来是在逗她玩呀,吓死她了。 凌绛红好半天才敛住笑容,从床榻上爬起来,一边披着长衫一边道:“你今晚就住我房里,我去睡娘亲那间房。” “嗯!”楚绯点点头,她很想和凌绛红说她今晚想一起睡,但考虑到凌绛红肩膀的伤,还是让她一个人静养一段时间的好,便点点头,目送凌绛红离开。 凌绛红掩好房门,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雪白,仔细一看,原来是楚绯养的那只白狐,蜷缩着身子趴在门口,眼巴巴的就等着自己离开呢。看见凌绛红像被踩了尾巴似得嗖的全身毛发倒立,窜至角落警惕的望着凌绛红,生怕自己再被丢出去。凌绛红一勾嘴角,不理地上的小白,径自离开了西厢的别院。 一见凌绛红离开,小白才放开了胆子从门缝里钻进了楚绯的房间。楚绯正打算出门去找小白呢,看见小白自己跑了回来,心中大喜,将它抱在怀里道:“小白啊小白,你真聪明,总能自己回来。” 小白滚在楚绯怀里扭来扭去,直接发泄自己对凌绛红的不满,楚绯拉着它毛绒绒的大尾巴道:“你下次看见绛红,要自己机灵点……绛红可厉害了……我都怕它,你还敢对她凶……” 不用楚绯提醒,小白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主子在凌绛红跟前没半点用处,要保命,还得自己脚板底抹油,跑的快,不然指不定被凌绛红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凌绛红回房,发现易蓉和易青都留在房内等着自己,凌绛红微微一笑,知道她们俩担心楚绯。 “少宫主,如何?”易蓉扶着凌绛红坐下,又替凌绛红倒好了茶。 “刚才试探了一下,她的医术的确很高明。”流英堂的铁扇是何等武器,打造铁扇的玄铁是流英堂不知道从哪里搜罗到的珍奇,被这种玄铁伤到的人,伤口必然从破损处开始腐烂,而且会阻碍新的肌肤的生长,治疗不当便会丧命。这也是流英堂为什么不在铁扇上淬毒的原因,这种玄铁本身的杀伤力就很强。 易青又替凌绛红查看了一下伤势,血止住了,伤口包扎的好好的,看样子不出几日就可痊愈。 “可是……绯儿她……”易蓉摇摇头,“我不相信绯儿会骗我们。” “呵~”凌绛红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秀丽的长发垂缀在身后,她看向窗外,声音幽幽的,“可是真的是骗了我们,楚绯……我真心待你,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少宫主……”易蓉和易青对看一眼,知道凌绛红真的动怒了,她和商徵羽本身就不易信人,那么难得有一个楚绯可以让她不用处处防备,到头来,自己养了一个完全不可掌握的人在身边,这是谁都不会允许自己犯的错误,而她凌绛红就犯了。 凌绛红会不怒反笑,会不动声色的像往常一样对楚绯,那是因为她要用更狠的手段去折磨,去报复楚绯。 “我知道,你们看着她长大,你们疼她更胜过我,可是你们不要忘记了,她连你们都骗了,楚绯是敌是友已经不重要了。但看她与鬼医门的那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人,就不能留。”凌绛红手扶上窗棱,捏得上面的木头咯吱咯吱的响。或许自己错了,十五年前在白矢镖局,自己就不该为楚绯求情,一剑杀了她,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少宫主绯儿她其实……”易青还想替楚绯说话,就算楚绯骗了她,但心还是向着她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在白虎帮,但被易蓉拦了下来,接口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凌绛红眯起眼:“楚绯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我暂时不会动她,我要从她身上下手,查出一些事情来。哼,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鸣凤宫的位置那么隐秘,宫外那么多机关,为何玄明这么多年里来去自如,我们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鬼医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我们对他们的所知实在太少了,鬼门贺一直被传藏着一个长生不老的秘密,这究竟是真是假?” 凌绛红决定不动楚绯,还要继续对她好,将她带在身边,她有种预感,就算楚绯不去查,那些事情也会找上楚绯,她只要等着就行了。鸣凤宫的少宫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骗自己的人,但就算要报复,也要等这个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之后。 对待仇人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榨干她,在将她推进火坑。凌绛红全身透着杀气,楚绯,你等着! 易蓉与易青两人看见凌绛红的眼神,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凌绛红越来越似商徵羽了,无情,冷血,薄情,寡恩。她们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楚绯出现之前,毫无感情的凌绛红。本以为楚绯可以融化凌绛红冰冷的心,但谁料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凌绛红忽然叹了口气:“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易蓉和易青默默退下,临关门前,又被凌绛红叫住。 “你们俩,最好对此事守口如瓶,要是有半点风声泄露出去,你们知道鸣凤宫怎么对待叛徒的?”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易蓉和易青恭恭敬敬的答道。 “嗯……” 楚绯在这里住了好几日,都没有见到凌绛红,整日无所事事,便抱着小白去找易蓉或者易青玩。 易蓉和易青非常喜欢小白,没事就找些生肉喂它,狐狸是兽类,爱吃腥,可楚绯嫌弃那味道,一般都将肉炙熟了才给小白。 “易蓉姐姐,为什么这几天都没见到绛红?”楚绯拉着小白的耳朵不让它再吃生肉,“臭死了,你要再吃,不许进我房间。” “绯儿。”易蓉哑然失笑,“它可是狐狸,你不让它吃生肉?” “每次睡觉都喜欢钻上我的床,可若是吃了生肉,会有味儿。”楚绯嫌弃的撇开小白,大有你再吃一口,我就与你绝交的气势。 让易蓉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她想,这样的楚绯,怎么会骗凌绛红,更不可能去伤害凌绛红。在她和易青看来,只可能是凌绛红伤楚绯至深,楚绯都不可能动凌绛红一根汗毛。 “少宫主这几日忙着继任宫主的位置,所以没空来看你。”易青在一旁解释道。 “继任宫主,那绛红的娘呢?”楚绯一头雾水。 “宫主就是要趁白虎帮一役从江湖上退出来,她要退到幕后,专心打理朝廷里的一些琐事。”易蓉回答道。 情窦 “哦。”楚绯应了一声,她听凌绛红说过一些,但与自己关系不大,是以没多想。 “绯儿……”易蓉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易蓉姐姐?”楚绯放下小白,走过去牵着易蓉的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绯儿是你们从小带大的,不想任何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哎,绯儿,我们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清楚,只是……以后若是少宫主做了什么伤你心的事,你……不要恨她才好。” “易蓉姐姐,绛红对我很好,我这次骗了她,她都没有怪我,她不会伤了我的。”楚绯笑得很甜,很灿烂,让易蓉觉得心里刺痛,别过脸,不愿楚绯看见自己泛红的双眼。她们太了解凌绛红的作风了。这几年的江湖历练,凌绛红早已不是楚绯认知的那个凌绛红了,也或者,从一开始,就不是。 “易蓉姐姐,你怎么了?”楚绯心细,怎么会没发现易蓉眼角的湿红,她扳过易蓉的脸,对着眼角下方亲了亲,小时候,易蓉她们常喜欢这样亲亲楚绯,尤其是楚绯不开心的时候。楚绯也想用这种方式去安慰自己关心喜欢的人,偏偏好巧不巧这一幕被凌绛红看见了。 “绯儿!”凌绛红脸立刻黑了下来。 应付完了一些江湖上的门派,凌绛红不放心楚绯,匆匆跑来,就看见楚绯捧着易蓉的脸在亲。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楚绯此举其实也没什么,大家同为女子,而且感情那么好,但凌绛红怎么看都觉得碍眼,像自己的宝物就会变成别人的一样。 易蓉一惊,慌忙掩去眼角的泪痕,同易青一起退至一边,慌道:“少宫主,我们刚才想起绯儿小时候的事,一时感慨而已。” 凌绛红瞥了易蓉一眼,谅她也不敢与楚绯多言,当下拽了楚绯的手道:“随我来。” “哦。”楚绯不疑有他,跟着凌绛红往外跑,还回头对易蓉道,“易蓉姐姐,帮我照顾一下小白……别给它吃生肉。” 凌绛红听了更加恼火,捏紧楚绯的手腕,越拉越用力,楚绯呐呐的跟着,不知道怎么又惹凌绛红生气了。凌绛红带着楚绯穿过院子,一路走到抄手游廊里,见左右无人,就将楚绯推至角落,双手压着楚绯的肩瞪着她。 “绛红?”楚绯试探的问了一声,她发现最近凌绛红脾气很暴躁,对她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温柔了。 “绯儿。”凌绛红与楚绯贴得很近。这个时候,忽然有分部的下人路过,凌绛红本身就比楚绯高出一些。一侧身,半边身子遮住了楚绯,外人根本看不出凌绛红怀里还藏了一个人。 “少宫主。” 对方见凌绛红站的姿势很奇怪,就想过来看看凌绛红有什么事,凌绛红不想让人看见她有些失态的样子,沉着声音道:“你很闲吗?” 那属下吓得掉头就走,生怕撞破了凌绛红什么私事招来杀生之祸,他那么不小心,就看见凌绛红怀里露出的那一片衣角。 “绛红……”楚绯摸着凌绛红的脸,“你把他吓到了,是不是那些帮派掌门惹你生气了?我知道宫主不好当的……” 楚绯还在喋喋不休的安慰凌绛红,却被凌绛红不耐的压住双手就着那一开一合的双唇就堵了上去。 唔…… 楚绯这次真的被吓傻了……凌绛红不是像前天那种蜻蜓点水,而是……而是真的吻她……楚绯再单纯,也是个大夫,医书中这些记录绝对不会少,男子断袖,女子对食。她知道凌绛红这个吻是代表什么意思。玄明说过,木香,好女色。云国的野史上记载,女王吟忆,好女色。云国的传奇人物江枫,也好女色……甚至云国后来的历史上也出现过好几对传奇人物,均好女色…… 凌绛红呢?楚绯懵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凌绛红也好女色。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凌绛红的吻,这种带着凌虐的感觉的吻,楚绯的嘴唇都被咬肿了,凌绛红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想动,双手被制得死死的,想发出声音,那是不可能的,她甚至不敢看凌绛红的眼神,那么的……贪婪,那么的有独占欲。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楚绯从来都不能拒绝凌绛红对她做任何事,可是她心很痛,她不在乎凌绛红好女色,不在乎凌绛红这样对她,甚至只要凌绛红想要,她什么都会给凌绛红。但她感觉得到,凌绛红心里的那股恨,那股怨结。 她心思清明,但越清明的人,就越敏感,楚绯慢慢闭上眼,心里默叹道:“绛红……” 凌绛红忽然停下了动作,好似听见了楚绯心里的叹息,她在做什么?看着眼前的楚绯,自己这么对她,她连眼泪都不曾流下。而是认命的任由自己欺凌。 “绯儿……”凌绛红抚上楚绯红肿的下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对不起……” 这一辈子,凌绛红第一次向人道歉。 楚绯摇摇头,抱着凌绛红,将脸埋在她肩头:“绛红,绯儿不怪你。可是绯儿心里难受……” “绯儿,以后,不许和别人靠得那么近知道吗?”凌绛红心里愧疚,拉不下面子,复又加了句,“我不喜欢。” 楚绯乖巧的点头,凌绛红不喜欢自己和别人靠的太近,虽然这个别人是易蓉姐姐,可凌绛红还是生气了,是不是代表,她很在乎自己呢?想到这里楚绯觉得心里甜甜的,她不懂得情爱纠缠,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可以陪着凌绛红。被凌绛红在乎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不管凌绛红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在乎。 凌绛红见楚绯没事了,也放下心头大石,真怕刚才自己的举动将楚绯刺激到哪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楚绯竟是把她当做私人的所有物,独占欲那么强。连一起将楚绯养大的侍婢都不能碰楚绯。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慌,可现在在楚绯面前,她不想表露出来。 “绯儿,回房上点药。”凌绛红看看楚绯的嘴唇,真的是很惨,结果楚绯居然还能这么没心没肺的笑出来。 “嗯。”楚绯点点头,“我有很好的药膏,你帮我擦……”蹬鼻子上脸…… 凌绛红带着楚绯进了西厢,楚绯一进门,就在自己的小药箱里翻腾了半天,找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凌绛红。 “这也是我炼制的消肿去火的膏药,很有效呢。” 凌绛红打开瓶塞,立刻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也是你独门调制的?” “是的。”楚绯将自己的脸凑过去,嘴巴噘的老高,让凌绛红帮自己擦。 凌绛红嘴角抽搐,看着楚绯这张嘴,她很有再冲上去蹂躏一番的冲动,偏偏眼前这个人这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凌绛红用指尖挑了一点药末,轻轻的涂在楚绯嘴唇上,楚绯眼睛定定的看着凌绛红。一直看到凌绛红开始不自然起来,嗔道:“盯着我看什么?” “绛红,你好漂亮。我出来那么久,也遇到好多漂亮的人,可是都没有绛红美。连木香也没有。”楚绯嘿嘿的傻笑。 “……”凌绛红撇过脸,把瓶子塞回楚绯手里,“擦好了,对了,木香是谁?” “是师姐……”说道这里,楚绯就兴奋了,拉住凌绛红滔滔不绝的讲起当日在那座偏僻的小村怎样遇到木香,怎样解了瘟疫的过程。 凌绛红的眉头是越皱越紧,木香也是鬼医门下的弟子,为什么她们这么轻易的表露身份?是不是说鬼医门已经开始在江湖上活动了?玄明拐弯抹角的暗示楚绯要自称鬼医,很难不让人往鬼医门上联想,究竟是存的什么心? 还有那个木香,凌绛红上下打量着楚绯,没剥了那张脸皮就这么会招人了。心里万分不爽,恨得牙痒痒。 “绛红。”楚绯拉一拉凌绛红袖口,怯怯的唤道。 凌绛红眯着眼道:“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楚绯是她养大的,就这点小心思,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绛红,我想离开这里几日,去汴州一趟。” “去汴州?你去那里做什么?”凌绛红有些意外。 “师父说,娘亲的墓都没有进楚家的祖坟,被草草的葬在了乱葬岗,我回去找到娘亲的坟墓,重新找块好地方好好安葬她。也好让她入土为安,如果没有我,娘亲也不会死……”楚绯眼眶很红,她总是想象自己娘亲的样子,偏偏没有人见过,她想象中,娘亲应该很美,很温柔,对她也好。 “绯儿……”凌绛红伸手将楚绯搂在怀里,“这几日我正好闲着,就陪你去走一趟吧。” “真的?”楚绯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绛红不是刚当上宫主么,你不忙么?”虽然楚绯真的很想和凌绛红一起行走江湖,但是,她怕凌绛红为了她耽搁自己的正事。 “呵,不忙,刚继任宫主,大家都以为我要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我偏偏不动,还要在他们眼前消失,这就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鸣凤宫的每一步动作都要叫她们猜不透,摸不着。”凌绛红捏着楚绯的鼻子,“所以我现在很空闲,陪你去看看你娘亲可好?” “嗯!”楚绯激动得直点头,钻进凌绛红怀里,“绛红对我真好。” 好么?凌绛红冷笑,扪心自问,她不过是为了跟着楚绯查处当年的事情,楚绯的娘流树盈究竟是谁,不跟着楚绯,又怎么能查到鬼医门。她在利用楚绯,利用得心安理得,因为楚绯骗了她,她是凌绛红,对于欺骗她的人必定是睚眦必报的,因为商徵羽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哪怕委屈别人。凌绛红从来不委屈自己,所以只能委屈楚绯了。 初开 “你今日收拾好东西早点睡,我明日来叫你起床,我们一起去汴州?”凌绛红嘴角擒住一丝笑问楚绯。 楚绯总觉得凌绛红的笑容别有深意,可她没多想,点点头道:“绛红你也早点休息,我们去汴州,走陆路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游山玩水。” “随你……”凌绛红笑答。 安顿好楚绯,凌绛红才离开西厢,易蓉恭敬的守在东厢凌绛红房间的门口。凌绛红瞥了一眼易蓉道:“有事吗?” “少宫主,刚才在抄手游廊……您……”易蓉看着凌绛红越来越锐利的眼神,接下来的话,就不敢再说了。 “你看见了?”凌绛红挑着眉,斜视易蓉。 “……” “嗯?” “看……看见了。”易蓉头低得更厉害,“我不放心绯儿,悄悄的在后头跟着……就……少宫主,您再恨绯儿,也不能这么对……” “放肆!”凌绛红像被人窥视了秘密般恼羞成怒,举起手恨不得甩易蓉一巴掌,终是忍住怒气,将手放了下来。 “属下不敢……”易蓉啪一声跪在地上,“属下只是求少宫主放过绯儿,她只是个单纯的孩子。” “单纯?易蓉,一个单纯的人会学了几年的医术和武功而不被你们发觉吗?”凌绛红弯下腰,挑着易蓉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易蓉,别仗着我平日里纵容你们几个,你们就开始无法无天起来。绯儿的下场将会是你们最好的榜样,我以前可宠她?现在还不照样要废了她。都一样,谁背叛了我,下场都一样。” “少宫主……”易蓉紧绷着身子,她很想跟凌绛红说,她怕到最后,凌绛红伤的不是楚绯,是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孤零零的,这样好吗,快乐吗?就好像商徵羽,她们从来没见她真心笑过。 凌绛红收回手,深吸了好几口气平息了自己的怒气,商徵羽从小教导她要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她火候还不够,就这么点小事还轻易动怒。 “明日我会带着绯儿去汴州重新安葬她的娘亲,这里的事暂时交给你和易青,记住,所有外人的拜访,一律回避不见。” “是……少宫主。”易蓉点头应承下来。 “你还有事吗?”凌绛红看着地上的易蓉。 “没了。” “那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凌绛红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她现在心里也很乱,为什么那么对楚绯,她自己都不知道,更别提向易蓉交代什么了。凌绛红拢起袖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凌绛红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别人交代。 一夜过后,凌绛红早早起身,被易蓉伺候了穿衣梳洗,以清茶漱完口。凌绛红才问:“今日怎不见易青?” “回少宫主,听闻朱雀帮的帮助孙茂义忽然病情加重,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易青打算亲自去查探一下。”易蓉一边仔细的替凌绛红理好衣衫,一边回答。 “孙茂义这病鬼有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但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没这么容易死的。这人平日里动多了坏心思,将自己熬得干瘦如柴,这会儿不知道又玩什么花样,你叫易青小心些,有事情随时通知我。” “是……”易蓉将外袍的最后一根带子系好,抬头道,“少宫主,桌上的这个是行李,绯儿的我也准备好了,在她房里,现在去叫她吗?” “不了,一会我亲自去叫她,你去准备些她平日里爱吃的早点,我叫她起身用早膳。”凌绛红见易蓉已经整理妥当,便收回展开的双臂。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易蓉端好刚刚给凌绛红洗漱的脸盆,出了东厢。 凌绛红呼吸着清早的新鲜空气,慢慢踱着步子来到西厢楚绯的房门口,她实在不明白大早上空气这么好,楚绯为什么打小就贪睡,尤其是早晨,特能赖床。 走到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印入眼帘的景象让凌绛红眼睛随着亮了起来。 楚绯身着白色的里衣,侧卧在床头,雪青的锦被被楚绯揭开丢在一旁,铺陈在身侧。秀丽黝黑的长发散了一床,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狐,也闭着眼,睡得安然无忧,蓬松的尾巴还挂在楚绯的腰侧,时不时摆动一下。 再看楚绯的睡颜,丹唇素齿,翠彩娥眉,真有绀黛羞春华之姿,凑近一步,又觉芳香袭人,馥郁芬芳。真像一幅画,一幅极美的美人睡姿图。凌绛红想到楚绯的年纪,当真是盈盈十五,娟娟二八,多美好的年华呀。 她忽然觉得楚绯是一个宝,只愿意自己珍藏和欣赏,却不愿被别人窥视的宝。兴许这就是为何自己看见楚绯与旁人亲近,她会那么愤怒的原因吧。 楚绯也是习武的人,因为在凌绛红身边才没了警觉,可这么被人盯着也会有感知,她翻个身动了动,用力揉揉双眼,满眼惺忪睡意的看向凌绛红:“绛红……这么早呀。” 说罢又要抱着小白继续睡,凌绛红呼吸一窒,但看那双布满迷惘和春水的双眸,还有那暗哑低沉的声音,凌绛红就觉得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兴奋了起来,恨不得将这样的楚绯一口吞了。 她握紧双手,走到床头,看那只白狐将头埋在楚绯胸口,就觉得十分的……不顺眼,轻车熟路的捻起小白的后脑,打开窗户,啪……又扔了出去。 楚绯被人打搅了睡意,闭着眼睛在床榻上乱摸,怎们都找不到小白,小白软软的暖暖的,抱着可舒服了。不知怎的,就摸到凌绛红的衣摆,然后顺着衣摆摸到纤腰,嗯,这个也不错,一用力,将凌绛红往自己怀来拉了过去。 凌绛红没料到楚绯没头没脑的会扯自己,足下不稳,摔在了楚绯身上。终于将楚绯给压醒了。毕竟人和狐狸的重量还是很有差别的。 “绛红?”楚绯莫名其妙的看着满脸通红的凌绛红,“你脸怎么这么红啊,咦,小白呢?又被你扔出去啦……” “绯儿!”凌绛红双手撑着床头,半趴在楚绯身上,盯着楚绯。 “嗯?”楚绯刚刚醒来,完全不在状况。 凌绛红将鼻子凑到楚绯脖颈处,狠狠的吸了几口香气,才直起身道:“不早了,该起身了。” 从前喜欢抱着楚绯睡,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楚绯身上始终带着一道淡淡的馨香,让人忍不住盯上去闻一闻,尤其是楚绯睡着的时候,这种香味会变得非常浓郁,让凌绛红越闻便越贪。 楚绯被凌绛红弄得脖子痒痒的,却笑得格外开心:“绛红,我想吃翡翠糕。” “一大早就吃这么甜腻的东西……”凌绛红捏住楚绯的脸颊,“我让易蓉去给你准备了,你若动作快的话,还能吃到热的。” “好!”楚绯开心的跳下床,转头又亲了一下凌绛红的脸,“绛红你真好。” “小坏蛋。”凌绛红宠溺的捏着楚绯通红的小脸,手感真好,忍不住又捏几下。 楚绯吃痛,红着脸左闪右避:“绛红,你不要总和易蓉姐姐她学,捏我的脸。” 凌绛红蓦的沉下脸,松开手,背过身不看楚绯。 楚绯一脸疑惑,怎么好好的又生气了:“绛红?你怎么了?” “快点洗漱准备吧,不然我们到晚都不会赶到可以住宿的客栈。”凌绛红也发觉自己一遇到楚绯的事情就沉不住气,喜怒无常,忙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哦……”楚绯点点头,打开窗户,伸出脑袋就唤道,“小白,快进来……等会要用早膳了。” 我忍!凌绛红捏紧拳头,恨不得将楚绯也拎起来丢出去,她将双拳藏于袖内,大步走出了楚绯的房间。免得自己一个忍不住,真做了什么蠢事。 早膳后,易蓉送凌绛红和楚绯出门,身后牵着两匹马,一匹是小武,另一匹则是易蓉特意为楚绯挑选的良驹。虽然比不上小武,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凌绛红牵了小武的缰绳递给楚绯:“绯儿,小武原本就是我送给你的,它也跟了我不少年,现在还是还给你吧。” 楚绯连忙摇头:“不用,只有小武才能配得上绛红。这匹很好啊……” 凌绛红不说话,拉起小武的缰绳翻身上马,然后将手递给楚绯:“上来!” 楚绯犹豫了一下,才将手伸过去,搭在凌绛红手心,凌绛红使力一拉,楚绯便坐在了她怀里。她们两人都是身形并不高大的女子,对小武这种良驹来说,驼两个人不是问题。与其谦来让去,不如两人共骑一乘。 凌绛红收紧缰绳对着一旁的易蓉道:“将这匹牵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暂时都交给你负责。我们办完事情就回来。” “是,少宫主,这里的事您放心,倒是你们,路上要小心一些。”易蓉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凌绛红,对楚绯好,似乎好的太过了,这一点都不像要找楚绯报仇的样子。易蓉也有些担心凌绛红真的对楚绯有什么想法,一来云国一直有好女色的先例,二来若她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两人日后恐怕都不会好过。 凌绛红尽量忽略易蓉的眼神,一扯小武的缰绳,就上路了。蹲在一旁的小白蹭的一下窜进楚绯怀里。楚绯偷瞄一眼凌绛红,见她没露出不悦之色,才放心抱着小白玩耍。背后贴着凌绛红,感觉好安心,比自己一个人独闯江湖要舒服多了。 懵懂 因为凌绛红在,楚绯又换回了以前那些衣服,两个衣饰华丽的,容貌美艳的女子共骑一乘,还有一只漂亮的白狐跟着,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可凌绛红并不在乎这些,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了旁人注视的目光,倒是楚绯,甚是不舒服,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小媳妇似得躲在凌绛红怀里,抱着小白遮住自己。她从小习惯了被人忽略,倘若那么不小心被人注意到,一定是要好好戏耍她一番。所以那个时候,在白矢镖局的阴影,一直都在。 “绯儿。”凌绛红低下头,贴着楚绯的耳朵,“你不舒服吗?” 楚绯闷声不说话,只是摇头。 凌绛红停下马,一手托着楚绯的下巴,一手搭着她的额头,看着着楚绯的脸道:“怎么这么古怪,你是大夫,自己哪里不舒服不知道吗?” “我……我没事,只是……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会……觉得,在绛红身边,会给你丢脸,配不上……你……”楚绯唯唯诺诺的解释让凌绛红心中一疼,她才想起楚绯小时候的记忆并不快乐,初见楚绯的时候,她那么小,那么不起眼。 “绯儿。”凌绛红改为双手托着楚绯的下巴,让她抬头与周围的人对视,“你已经不是以前的痴儿了,你叫楚绯,是我们鸣凤宫的楚绯。你看看这些人,看向你的眼神,只有羡慕和妒忌,不要妄自菲薄。能站在我凌绛红身边的人,只有楚绯!” 楚绯被凌绛红这一番话感动得两眼水汪汪的,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好了,别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你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带你改走小路。” 凌绛红微微一笑,捏捏楚绯的脸颊,“不过今夜还是要找间客栈休息的,一路风尘要好好洗洗。” “嗯。”楚绯终于露出笑容,欢快的点头。 凌绛红夹紧马腹,催促着小武赶紧赶路。她不愿意楚绯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既然楚绯不喜欢旁人的注视,那么还是尽量避免好了,再者,那些对楚绯容貌一脸惊艳,甚至有好些打算上来搭讪的公子哥已经让凌绛红有些头疼了。好在那些人被她凌厉的眼神瞪得不敢造次,否则这一路又得惹麻烦了。 凌绛红找了一间镇上最好的客栈,让小二牵小武去喂食,自己和楚绯便进了客店。 老板一见凌绛红和楚绯的装束,还有凌绛红手中带着的长剑,便知道她们身份不同常人。常年察言观色惯了的掌柜立刻笑脸迎了上去:“不知两位是住店,还是吃饭?” “都有。”凌绛红丢了一锭碎银在柜面上,“要一间上房,在准备几样小菜送进房里,我们不在外头吃。” “是……是……”掌柜收了银两,忙点头哈腰的应承,吩咐小二带凌绛红和楚绯去天字一号房。 云国的客栈,房间都按照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分开的,这天字一号房,平时也没什么人住得起,凌绛红出手阔绰,又是江湖中人,掌柜自是不敢怠慢,因此立刻给了整间客栈里最好的房间。 凌绛红牵着楚绯跟着小二身后上楼,楚绯抱着怀里的小白,小白不用走路,在马上颠簸的都睡着了,这会儿都没醒。 房间还算干净整齐,虽然比不上鸣凤宫的房子,但出门在外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小二将房内的座椅擦了又擦,才请凌绛红和楚绯坐下,自己一溜烟跑出门,给凌绛红她们准备饭菜去了。 等饭菜都送来放好,凌绛红给了店小二的打赏,才拿起手边的筷子递给楚绯:“赶了一天路,饿不饿?” 楚绯摇摇头:“还好,有易蓉姐姐准备好的翡翠糕,早上剩了好多,她都包给我,让我路上吃,所以现在还不是很饿。” 凌绛红伸手点了点楚绯的脑袋:“都这么大了,还那么嗜甜,小心烂了一嘴的牙。” “呵呵,我是大夫,不怕的。”楚绯调皮的冲凌绛红眨眼。 “易梅来信时总说,花了那么大的力气,也养不胖你,很没成就感,我见你这么嗜甜,也没多长几两肉,真怕是你小时候留下了什么病根。”凌绛红添了好些菜在楚绯碗里才道。 “怎会?”楚绯摇头,“我可是从小被她们养大的,她们有什么好吃的都第一个给我,还有那些补品,都恨不得一起塞进我嘴里,身体不会差的。” “谁叫你打小身体弱。”凌绛红斜了一眼楚绯,慢慢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就想到楚绯被自己折了骨以后,三天两头病倒,身体也是那个时候变差的。以前虽然弱,但很少生病。 “绛红。”楚绯搁下手里的筷子,“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凌绛红难得见楚绯神色这么严肃。 “那个时候……为什么你会将我抱回来,又为什么对我好?”自从楚绯懂事以后,这个问题便一直困扰着她,可总也找不到机会问。 凌绛红不是善男信女,那么为什么独独对她一个傻子那么好?还是说,就是因为她傻? “绯儿,你呢?你怎么想,怎么看我?”凌绛红不紧不慢的吃着碗里的饭菜反问。 “绛红会留下我,是不是因为我傻,因为傻,所以不会危害到你。因为傻,你可以很轻松的和我相处?”楚绯又不是真的痴呆,很多事情别人不说,不代表她不去想,凌绛红什么性子,她总能看出个一二。 凌绛红放下手里的碗筷,抬头盯着楚绯:“绯儿,你想说什么呢?” “绛红,我知道,你对我瞒着你跟师父学医的事情心里不舒服。我不该骗你,可从一开始,我真的没有打算瞒着你,师父说不能说,我也只当做是鬼医门的秘密不能随意向外人透露。我以为,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习武的事,开始我单纯只是练着玩,师父说我身体弱底子薄,需要练武强健身体,我不想作为你们的负累,就跟着练了……”楚绯低下头,想伸手去握着凌绛红的手,想想又缩了回来,“我偷下山,一方面是因为我想实际历练一下自己的医术,另一方面确实是师父交代的一些事情他希望我能查清楚。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与你为难。” 凌绛红倒真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楚绯看起来傻傻呆呆,却什么都明白,看得很通透:“那绯儿认为,我是想对你如何呢?” “绛红。”楚绯抬头微微一笑,“我一直相信绛红不会伤我,就算……真的,我也不会怪你,是我错在先。可是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绛红和绯儿,可不可以就简简单单的在一起,哪怕很短的时间,好不好?” 要说凌绛红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楚绯从小是她看着长大,要叫她相信她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其实连自己也无法劝服自己。她永远记得她折断楚绯全身骨骼,痛到她昏死过去的时候,楚绯依然能望着她笑,那个笑容是多么干净透彻。这么多年,凌绛红心中总有记挂,那就是楚绯。 楚绯问,凌绛红当初为何留下她,其实凌绛红很多次问过自己,无害也只是她用来搪塞自己的一个理由。她只是莫名的觉得楚绯很亲切,很想靠近。对楚绯好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理由。 今日楚绯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她不介意凌绛红伤她,利用她,只要凌绛红还对她好,哪怕这份好是伪装的,楚绯也不介意。或许从小楚绯就知道,别人的疼爱对她来说是一份奢求。她宁可拿什么去交换,兴许自己会觉得安心些。 “绯儿。”凌绛红握着楚绯的手,“我只能应你,无论何时,绝不放开你的手。” 凌绛红的话很暧昧,不放开手,不代表不伤,不利用,就算有一天楚绯死在她手里,只要不放开手,她就没有食言。从某方面来说,凌绛红很无情,很自私,刻薄寡恩,但她很幸运,遇上的是楚绯,一个从小就只信她一人的楚绯。 “绛红,这就够了。”楚绯绽放了一个很美的笑容,像一阵暖风,刮过凌绛红心里,“绛红,吃饭,一会我还要去厨房取一些吃的喂小白呢。” 凌绛红吃的清淡,这一桌子菜虽然开胃,但都以素食为主,小白在一旁可怜巴巴的盯着楚绯已经很久了。 凌绛红瞥了一眼小白,难得大发慈悲:“早些回来,别在厨房逗留太久。” “嗯。”楚绯欢快的点头。 凌绛红这些日子以来难得好心情的摸摸楚绯的头:“多吃一些,比不上你易蓉姐姐的手艺,但勉强还能下咽。” 楚绯埋头吃饭,她急着喂小白,只闷头点了几下,表示自己知道了。凌绛红看了直摇头,以前就说楚绯不识愁滋味,看来,真给她说中了。 入夜,凌绛红站在窗口,放了手里的信鸽,看完信,才重新坐回床榻上,楚绯趴在床头逗着地上的小白,时不时的扯一把小白毛绒绒的大尾巴。 见凌绛红回来了才抬头道:“绛红你不睡么?” “嗯,一会就睡。”凌绛红瞄了一眼小白,“你不会让它跟我们一起睡吧。” “呵呵,绛红不喜欢,当然不会,小白不是每次都爬上我的床的,平日里它都睡地上。”楚绯拉好被褥,盖在自己与凌绛红身上,整个人半贴着凌绛红道,“好累。” “累就赶紧睡,也不知是谁跟只畜生玩得连睡觉都忘记了。”凌绛红揽过楚绯,商徵羽生活上是一个非常讲究的人,若无特别的急事,商徵羽赶路走是坐马车,车上连被褥都一一备齐,住店的时候只用自己的。 凌绛红自小跟在商徵羽身边,这点坏毛病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好在这房里有楚绯,给她抱着,不然今晚她怎么都不会除衣睡觉的,最多和衣在床边打一会盹。 “人家也是想等绛红你回来一起睡呀。”楚绯朝凌绛红怀里蹭了蹭,安心的闭上眼。 凌正 因为楚绯说不想走水路,而凌绛红也考虑到从临江回汴州是逆流而上,所以就顺楚绯的意思,两人骑着小武,沿着河岸尽挑些风景秀丽的村庄走。 楚绯这一路也玩得不亦乐乎。因为那晚的一席话,凌绛红倒也真的放下介怀,轻松的与楚绯相处。楚绯是大夫,有时候遇见需要医病的穷苦人家,常常善心大发,不收分文的替对方医病。这个时候,凌绛红总是挽着袖子一声不吭的站在楚绯身边,安静的等她。 有时候,穷极无聊了,也会仔细观察楚绯医病时的神态,小小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遇到疑难杂症还会紧抿着嘴。想到解决的方法的时候,又会忍不住展颜一笑。这个时候的楚绯总是很吸引人,凌绛红慢慢开始享受起这样的生活,只要这么看着楚绯,就会觉得很满足。 这日,楚绯与凌绛红路过一家农舍,听到屋内有妇人哀嚎的声音,楚绯与凌绛红心中疑惑,对看一眼便很有默契的一起入内。 见一妇人卧于床榻,身边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脸色黝黑,身体健硕,一看便知是一个庄稼汉。一脸担忧与焦虑的看着床榻上因病痛哀嚎的妇人,看来两人应是夫妻关系。床边还坐着一个老人,满脸皱纹,凌绛红猜测大约是这位妇人的婆婆。 忽然见到有生人进了自己屋子,那男子吓了一跳,警惕的瞪着凌绛红与楚绯:“你们是谁,为何私闯我家?” “抱歉。”楚绯知道凌绛红很不喜欢别人以这种口气与她说话,先了凌绛红一步抱拳道,“我们只是碰巧路过,听见屋内传来这位夫人的痛呼,想必是身染恶疾,所以想进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你们是大夫?”那汉子有些不大相信。 “是。”楚绯温和的笑着,尽量让对方不觉得自己有恶意。 “真的?”那床边的老婆婆立刻站了起来,“真是大夫就求你们救救我这媳妇,自从生完孩子后,便每日浑身骨骼疼痛难当。请了好些个大夫来都看不好,我们穷人家也没那么多钱每日请那些医馆的大夫上门医病,只能让媳妇这么忍着。” 凌绛红皱眉:“这样怎么行?” “医馆的诊金都偏高,药也贵上一些。”楚绯解释道,她走近床榻上的妇人,从被褥里取出她的手腕搁在上头把了把脉,“产后百节疼痛。” “对,对,大夫们都这么说,可是开了药,刚吃下去是有效,但没多久又痛了。”那汉子见楚绯很快说出病症,立刻相信眼前的人是一名大夫。 “这是因为产妇败血入于关节之中聚集,虚涨不能还原导致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这位少妇因为月中吃了许多生冷热物,而余血结聚,日久渐甚。前面几位大夫下的药是对的,可惜身体里的淤血聚集太多,光靠药物是无法化血散瘀的,需要配合针灸打通经脉。”楚绯放下妇人的手腕,对那汉子道。 “那……那,求求大夫为内人施治。”那汉子脸露喜色,见妻子有救,这几日听妇人哀嚎,他急得连下地的事都耽搁下了。 “倒不用那么担心。”楚绯从怀里摸出玄明留给她的一套金针,下山以后,她还是第一次使用这套金针。其实观这妇人的病况,若用祝由术,只需祝告一张灵符给这妇人服下,可是玄明千叮万嘱,不可擅用此术。 楚绯取了金针,对床上的妇人连施三针,鬼门十三针每一针都专治一科疑难病症,这次楚绯用了三针,虽是轻描淡写,凌绛红也看出这妇人病情不轻,也算她运气好,遇到的是鬼医门的弟子。 施完针,那妇人便立即止了痛,楚绯才向对方要了纸笔,开了一些红花、官桂、熟地、当归、雄黑豆、莪术、赤芍、蒲黄、干姜。 写完了交给那汉子道:“这些药都不是很贵,你去药铺按照我所写的份量抓三副。”用陈酒半盅,牛膝一钱,煎汤,再入童便三分,和药服下。”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那汉子和老婆婆一同要向楚绯叩头,楚绯慌忙扶住两人,可两人都执意要跪。 凌绛红见楚绯窘迫,走在一旁,手轻轻一拂,两人便连腿都弯不下来了。这才知道,今日真是遇见贵人。又恰巧看见一直在屋外戏耍的小白钻进屋内,才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很可能就是大家谈论的医术高明的鬼医十三。 楚绯望着两人狡黠的笑了笑,却不让对方点破自己的身份,毕竟和凌绛红出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给凌绛红徒增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这位大婶。”楚绯知道那汉子只是粗野的农人,有些事不便与他说,便叫了这位产妇的婆婆叮嘱道,“产后之患多起于风寒、饮食之间,其余则血气为患。所以还望你们以后在这方面多多注意,尽量不要让她再受风。她底子薄弱,本身生产对其损伤就极大,若再不注意,神仙难救。” 叮嘱完这些后,楚绯便拉着凌绛红出了屋子,小白一路晃着尾巴跟了出来。楚绯走了一阵,才弯下腰,抱着小白,脸在小白柔软的皮毛上蹭着。 凌绛红看出楚绯情绪的不对,也弯下腰,蹲在楚绯身边疑惑的问:“怎么了?” “绛红,以前看医书,书中都说,生产对母亲的身体损伤都是最重的,连师父也说,孩子的出生也会吸取很多母亲的精元。”楚绯抱着小白,眼眶泛红。 “绯儿。”凌绛红拉过楚绯,难得没有将小白扔出去,连同怀里的白狐一并抱着道,“你想到你娘亲了?” “嗯。”楚绯点点头,“虽然师父说娘亲的死他有责任,可是我知道,如果没有我,娘亲就不会死。” “绯儿。”凌绛红拉起楚绯,带着她骑上小武,两人骑马行了一阵,到了河边一处无人的空地,凌绛红才放开小武的缰绳让它自己去吃草。 拉着楚绯一同坐在河岸边,连小白也安静的蹲坐在一旁,摇着尾巴看着江面。时不时的去扑一扑飞舞的蝴蝶。 “绯儿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爹的事情吧。”凌绛红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 “绛红的爹?”楚绯这才注意到,鸣凤宫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凌绛红的爹,商徵羽的丈夫这个人。 “嗯,我爹姓凌,叫凌正,曾经是云国的一位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不但擅长打仗,也擅长权谋,朝中势力被他控制了一半以上。那个时候的皇帝,不是濮阳荣圣,而是濮阳荣圣的哥哥濮阳荣安。”凌绛红拉过楚绯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不经意的把玩了好一会。 楚绯也不急着追问,只是安静的看着凌绛红。凌绛红温和的朝楚绯笑了笑:“鸣凤宫很多人都知道此事,但是娘亲不喜欢,大家也就不敢再提。” “那你爹呢?现在在哪?”楚绯抬起头问。 “过世了,史书记载,十六年前,云国第一神勇将军凌正,在边疆为保云国不受异族侵犯,战死沙场……树倒猢狲散,凌正将军一死,他的势力就一夜之间被人瓦解了。凌家从此人丁凋落。而我,后来被娘亲带在身边,算是鸣凤宫的人。我爹出事的同时,娘亲宣布我为鸣凤宫的少宫主,凌家再失势,便也影响不到我了。” “我从来不知,绛红原来也是忠烈之后呢。”楚绯被河岸的暖风吹得很舒服,便朝凌绛红靠了靠,依偎在凌绛红怀里。 “呵,事情若真是这么简单便好。”凌绛红摸摸楚绯的脸,“你想事情,总比我简单许多,我也是羡慕你这份豁达无忧吧……我娘之所以嫁给我爹,完全是因为上一任的鸣凤宫宫主的安排。你也知道现在鸣凤宫的处境,朝廷对我们也很忌讳。想要生存,必须在朝中也拥有自己的势力,所以上一任宫主让我娘亲下嫁给了我爹。从此鸣凤宫在朝中便有了依附,至于我爹,则多了一个可以私下帮他解决很多他不方便出面的麻烦的组织。可是娘亲并不爱爹,甚至她根本不愿意提起爹这个人,她嫁给我爹,只是为了鸣凤宫的利益。” “绛红,这么看,宫主也很可怜。”楚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我一直以为,我娘亲并不喜欢我,毕竟我身上一半流的是我爹的血。可我错了,我爹出事后,我娘第一件事不是去边关运回我爹的遗体,而是派了鸣凤宫所有的高手将我保护起来。”凌绛红把玩着楚绯额前的一缕秀发,望着明媚的湖水,很难得提起以前的事情,她没有觉得难过。 “为什么?”楚绯很意外,凌正战死,商徵羽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派人保护凌绛红。 “绯儿,你真的以为,我爹是战死沙场吗?呵呵,你错了,他是被当今的圣上,濮阳荣圣派人暗杀的。濮阳荣圣在朝中和我爹代表着其中两股相互制衡的势力,后来濮阳荣安过世,却没有将皇位传于自己的儿子,而是传给了小自己很多岁的亲弟弟濮阳荣圣。一旦他当上帝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肃清朝中和他相敌对的势力。杀了我爹凌正,也算是擒贼先擒王吧。”凌绛红叹了口气,“云国自女王后,疆域辽阔,几乎一统天下,四方臣服,说是边疆骚乱,还损了一员大将,怎么可能。” “所以,这些都是现在皇帝的借口?”楚绯终于听明白了。 “是呀。” “绛红不恨皇帝吗,宫主她为什么还替皇帝办事?” 谜团 “恨?”凌绛红冷笑,“我自小跟在母亲身边,对父亲的印象很浅,娘亲其实并不喜欢父亲。所以……濮阳荣圣杀了我爹,从某一方面来讲是帮了我娘亲一个大忙,至少,她摆脱了我父亲,上任宫主的控制。鸣凤宫消息灵通,我猜想,我娘一早便知道濮阳荣圣的动作,但她却假装不知,对暗杀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是默许的,否则,有鸣凤宫在,濮阳荣圣要杀镇国将军,并一并清理干净朝中他的势力也没那么容易把。” “一定是你爹用他的权势做了什么事情将宫主逼得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的。”楚绯支起身子,翻身望着凌绛红,“宫主好像很讨厌你爹。” “对,娘不止讨厌爹,她是恨爹,那种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恨。所以我一直以为娘也恨我。” 商徵羽恨凌正,是因为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没有凌正,她又何须忍辱负重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她是一个骄傲的人,她的自尊甚至高过一切,可是她忍下来了,但这样的忍耐持续不了多久,总有一日会爆发。如果凌正能够大方些,放商徵羽自由,或许看在凌绛红的面子上,他还不会有事。可悲的是,商徵羽这样的人,没有人得到后愿意放手的。这样的结局是一个必然,凌绛红从小就知道。她必须在凌正和商徵羽之间做一个选择……也或者她没有机会选择,后来发生的一切将她推给了商徵羽。 “绛红……”楚绯趴在凌绛红怀里,“宫主很关心你呢,你生病的时候,她一直守着你,可着急了。” “是呀,娘对我很好,只是不知道怎样表达。所以我们之间相处,反而比和普通人还要冷漠。但是我知道,我们感情很深。”凌绛红冲楚绯微微一笑,“绯儿,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没有娘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不论发生什么,这都不会影响她们对孩子的爱。如果有得选,她们会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换孩子的性命。你也无须太自责,你娘很爱你,她一定会希望你开心的活下去,希望你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不想剥夺你来这个世界的机会,即使你生来痴傻,她也不会嫌弃你。” 楚绯两眼吧嗒吧嗒的直掉眼泪:“绛红,谢谢你!” “傻瓜!”凌绛红宠溺的揉着楚绯的额头,任由楚绯将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好在楚绯也不是第一次弄脏她的衣服了,素来有洁癖的凌绛红好像早已习惯在楚绯跟前,衣服一定要遭殃这个事实。 “以后,绯儿,绛红还有小白,我们一直这样在一起,多好。”楚绯抽抽噎噎哭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拉着一旁的小白到自己和凌绛红怀里。 凌绛红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为什么要带上这只畜生?” “小白很乖的……” “不是这个原因……” 凌绛红与楚绯一路走走停停,差不多走了一月多,才到了汴州城。入城时,一队押镖的镖师正巧从楚绯身边路过,楚绯想到自己家原先是做镖师的,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无意中却听到这一群人的对话。 其中一个看着应该是镖头,另两个是镖师,剩下一个女子,相貌普通,脸色黝黑,看起来也是常年在外跑镖的结果。 “大师兄,临江那边传来消息,说商徵羽这毒妇在白虎帮吃了大亏,灰溜溜的逃了,现在连宫主也不做了。把整个鸣凤宫都交给自己的独生女凌绛红。”那女子冲走在最前头的镖头说道。 “嗯,是有些消息传来。”那被称为大师兄的镖头转身道,“师妹,这么多年了,你还记恨着你妹妹的事情?” 楚绯一听与鸣凤宫有关,就竖起了耳朵,回头一看凌绛红,她也用眼神示意楚绯不要露出马脚,驱使着小武不远不近的跟着,偷听几人的对话。 “大师兄,能不恨么?我妹妹嫁给那楚翰贤还没几年呢,就被商徵羽给害了。白矢镖局上下没一个好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了拉拢我们才娶我妹妹的。死了也活该,可那商徵羽连一个活口都不留,这也太狠了。我妹妹哪里得罪她了……”那女子愤愤不平道。 “说也奇怪,这事我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想个明白,商徵羽灭了白矢镖局一门不说,为何杀你妹妹的时候,手段格外残忍?不但削去双手双脚,还割了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挖了眼珠让她看不见东西。”那镖头也是一脸疑惑。 “呕……别说了,你一提这事我就觉得恶心。胃里直泛酸,当日我可是亲眼看见妹妹的尸体被送进我们参连镖局的。”那女子一脸嫌恶。 原来这四人便是汴州五大镖局之一的参连镖局的镖师,听口气,说话的这女子应该是参连镖局主人元仕的二女儿,元清。她的妹妹元秀严格来说,就是楚绯的大娘,楚翰贤的正室。 凌绛红心中冷笑,说是为自己的妹妹打抱不平,可刚才露出的这嫌弃的表情,还真让人不齿。但她心中也是疑惑,为何娘亲杀人便算了,对一个不起眼的镖师之女,下手这么狠辣。连自己都觉得汗颜。 “绛红……”楚绯听了元清的话,不禁打个寒颤,商徵羽手段太毒辣了,“宫主为何……” “嘘……”凌绛红捂住楚绯的嘴,“跟着他们,有事我们一会在说。” “唔……唔……”楚绯点点头,凌绛红手心软软的,好香。 “师妹,你还说,你都嫁给我这么多年了,为何还记着楚翰贤那小白脸,我知道,你恼恨当年嫁给楚翰贤的是你妹妹,不是你,怎的,嫁给我,委屈你了?”那镖头也是一脸不满。 “呸!”元清啐了一口,“谁记着楚翰贤那厮,当年要是我嫁给他,说不定死成那样的人是我。也不知是不是楚翰贤那白面书生招惹了商徵羽,结果那妒妇因爱生恨?定然是这样,商徵羽与楚翰贤有一腿,两人还不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呢,你看那商徵羽看起来清高得不得了,实际上眉眼生情,天生的狐狸精,私底下还不知道有多下贱……专……” 啪! 元清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就多了一个红印。人也跟着踉跄了好几步,一张嘴就吐出两个和了血的牙,她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甩了一巴掌的容貌艳丽却眼神凌厉的女子。 “你……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刷刷刷! 元清的丈夫,旁边跟着的两个镖师同时抽出手里的长刀指着凌绛红,怒道:“你是何人?” “何人?”凌绛红冷笑一声,“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说我娘的是非,却又不知我是何人?” “凌绛红!”四人均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刚继任鸣凤宫宫主之位的凌绛红不在临江忙着处理鸣凤宫的事务,竟然出现在汴州的城门口,还听到了他们刚才的一番谈话。商徵羽和凌绛红再不济,对他们这种小镖师来说,也是个惹不得的煞星。 “怎的?知道我是谁就怕了……刚才你们不是说的挺开心么?”凌绛红嘴里说着笑,可瞪着几人的眼神怕是要吃人。 楚绯坐在马上,忽然感到身后一凉,凌绛红就不见了。初初听到元清这么下流的言语,楚绯也十分气愤,刚要出手教训,凌绛红却比她动作快上许多。 这会见到几个人拿着长刀围着凌绛红,她就觉得很碍眼,讨厌别人说凌绛红是非,说凌绛红的娘亲也不行,更别提拿着刀围住凌绛红了。 楚绯从身上摸出四根银针,嗖嗖几声,射向拿刀的几人麻穴,各人只觉全身酸软手臂麻痒,连刀都拿不稳,掉了一地。 几人并未看见凌绛红出手,也没注意到楚绯,便都以为是凌绛红不动手指便制住了他们,吓得更是双腿发软。跪了一地,哀求凌绛红饶他们一命。 凌绛红知道是楚绯,抬眼朝楚绯微微一笑,便转头盯住跪在地上的元清:“为何不说了,你刚才说的不是很痛快么?” “我……我……凌……凌姑娘饶命,我……胡说八道……你……你掌我嘴好了……求你,别……别杀我。”元清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元秀的死状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相信凌绛红会和商徵羽一样阴狠无情,手段残暴。 “我问你,当日白矢镖局被灭门的事,你还知道多少?”凌绛红见元清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来气,当下忍住自己的脾气问道。 “我……我不知……啊……”元清捂住脸惨叫一声,凌绛红已经用地上的刀背在元清脸上划开一刀。惹来她杀猪似得嚎叫,刀背划在脸上可比刀锋疼多了,伤口又粗又深。楚绯被这声音惊了一跳,抱着小白跃下马背。 走到凌绛红身边,却不发话,凌绛红心中暗赞楚绯识大体,若是这个时候楚绯跑来劝她不要伤人什么的,她真有连楚绯也杀了的冲动。 楚绯自小在鸣凤宫长大,也一直都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做什么事情前,必须考虑自己应不应该这么做。江湖人必须面对太多无谓的厮杀,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楚绯能做到的,只是对无辜的人存有善心,玄明说过凡事留一线,但并不是在这个时候。 “说不说?”凌绛红对眼前几人没什么耐心,“鸣凤宫能一夜之间灭了白矢镖局,也能一夜之间灭了你们参连镖局。就凭你们刚才那几句对我娘不敬的话,我们都不需要像对白矢镖局一样费精力找借口。” “我说……我说……”元清捂着脸,慌乱的望着凌绛红,“我妹妹的尸体是在白矢镖局灭门第三日送回来的,当时,妹妹还有一口气,回来不到一个时辰,才断气的。那楚翰贤的尸体呢?” 楚绯忽然抬头看着凌绛红,楚翰贤,不就是她亲爹? “十日后,我们……我们在城郊发现楚翰贤的尸体,他死状比妹妹好不到哪里去,全身的肉被剐得一块一块的……” 克毒 凌绛红终于明白为何当日,易蓉跟自己说,找不到楚翰贤和元秀的尸体。她不明白商徵羽为何这么恨这两人。 “绯儿!”凌绛红伸手扶住身体摇晃欲要昏倒的楚绯。怎么突然这样了? “绛红,我心里难受。”楚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你怎么了?”凌绛红也变了脸色,紧张的问道,难不成因为楚翰贤的事,刺激到楚绯了?楚绯自己的鬼医,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控制不好自己的心绪? “毒……毒发了……” “十三?” “嗯……”楚绯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喷得凌绛红一身都是。 “绯儿!”凌绛红这下急了,转头怒瞪着碍眼的几个人,“都给我立刻滚!” 元清几人像得了特赦,生怕凌绛红反悔,连滚带爬的连兵器都不要的就跑了。 凌绛红看了一眼,却不担心放走他们会生什么意外,参连镖局那么大的产业在那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眼下对凌绛红来说最重的是,楚绯体内因为流树盈而中的奇毒十三,居然在这个时候毒发了。 她初次听到楚绯体内有这个毒的时候有些不以为意,毕竟这么多年,楚绯都没事。她记得楚绯说过那八个字:十三,有毒,绝命,无解。 凌绛红正要抱着楚绯进城想办法救治,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女子拦了下来。 凌绛红敛了慌乱之色,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女子道:“你们是谁,为何无故阻我去路?” “呵……”其中一名姿色较为妖娆的女子冲凌绛红坏笑,“鸣凤宫少宫主凌绛红,不对,应该是现任宫主,听闻不如见面,名不虚传,看你刚才出手的冷静果断,连我都佩服。” “凌姑娘,我们是鬼医门下的弟子,我叫青黛,她是木香,我们来,只是为了找我们鬼医门的掌门。”另一名看上去文文弱弱,但容颜绝美,周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对凌绛红说话倒也难得客气。 “木香?”凌绛红斜眼看着对方,她就是楚绯提过的师姐? “呵呵,你这么问,十三定然与你提过我,我这小师妹真是太可爱了。”木香伸手就要亲热的揽过趴在凌绛红怀里的楚绯。 被凌绛红抱着楚绯往后一带,避开了木香的碰触:“绯儿不能交给你。” “哦?”木香挑眉看着凌绛红盛气凌人的架势,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不给我,你难道要替我小师妹收尸吗?” “你什么意思?”凌绛红眯起眼,拢在袖子里是双手悄悄灌注内力。 “凌姑娘,我们没恶意,师父临终前交代我和师姐要照看掌门,她自小中了十三这种奇毒,藏于体内引而不发数十年,不代表一辈子都不会有事。”青黛看出凌绛红很紧张楚绯,而且动了真怒,木香根本是故意挑衅凌绛红。 “为何现在会发?”凌绛红心疼楚绯,不愿她受苦,但更不愿将她交给木香,转而让青黛扶着楚绯。 木香将一切看在眼里,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凌绛红少宫主真的很有意思,传闻她和商徵羽一样无情,杀人不眨眼,竟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对楚绯的好奇也更深了,青黛扶着楚绯就地躺下,分别在楚绯的头部,胸部,上腹部,下腹部的髓海、血海、气海、水谷之海四海之处扎了一针。“海”是江河之水归聚之处,人体的海,便为为人体气血精髓等精微物质汇聚之所。十二经脉内流行的气血像大地上的水流一样,如百川归海。 青黛以鬼医门的独门手法瞬间阻塞了楚绯体内所有归入四海的经脉运行,也阻了毒素在她体内的快速游走和汇集。 楚绯一直安静的闭着眼,嘴角上挂着一丝血迹,嘴唇苍白无色,眉头微蹙,手却一直握着凌绛红的手心,未曾松开。 凌绛红心中担忧:“绯儿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了。”青黛收了针,克制这奇毒的法子还是玄明留下的,料到今日有用。 “那多谢二位,告辞。”凌绛红也不多客气,抱着楚绯就走。 木香身形一动,挡在了凌绛红面前:“这样就想甩开我们?” “我和绯儿要去哪里,与你们无关吧。”凌绛红越看这个木香越不顺眼,刚才青黛与她治疗的时候,木香看楚绯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这两人显然是一直跟着自己与楚绯的,她居然没发觉,太大意了。 “小师妹的毒,只能暂时克制,随时会再发,你若不让她回鬼医门,会害了她的。”木香可不怕凌绛红。 “是么?”凌绛红冷冷的盯着木香,“回不回鬼医门,也是绯儿自己决定,轮不到你们来管,再者,倘若鬼医门有方法解了她的毒,我想玄明那厮早就解了,何苦要特意安排你们看着绯儿?不要把我凌绛红当三岁孩儿一般好骗。” 楚绯自己也是大夫,她不信楚绯自己救不了自己。玄明算是一个奇人,只是被自己暴躁的性子害了一生,如今寄这么大的期望于楚绯身上,一定是认为楚绯与众不同。凌绛红自己也觉得骄傲,毕竟楚绯是她一手养大的。 木香暗自咬牙,这凌绛红果真不好骗,多日不见楚绯,她这心里总是想着,那眼神,那温和却又疏离的态度,她一直记得,那么多日,她甚至连楚绯的真实样貌都没见到,可不知为何,总想再见她。 当日急急离开楚绯,便是收到青黛的通知,说玄明有东西留给她们俩,原是为了这事。她们原本并不清楚楚绯的去向,在临江转了一圈没找到楚绯。凌绛红将她们的行踪藏得很隐秘。后来还得感谢楚绯大夫的身份,养着一只白狐的鬼医十三,比楚绯要好找多了。 她们也是在楚绯医好那百节疼痛的产妇后,才寻到线索跟了上来的。见到楚绯的真面目,木香也狠狠惊艳了一把,她从来没想象过人竟然可以这么美。简直不像凡人,楚绯的眼睛也是她看过最干净清澈的。每每看见楚绯望向凌绛红依恋的眼神,她就很不舒服,直觉的,她认为凌绛红不适合她,会伤了她。 “凌绛红,小师妹又不是你专属物品,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她的去留?”木香毫不示弱的瞪着凌绛红。 “你说对了,绯儿就是我的。”凌绛红微微一笑,木香生气了,就代表她慌了。对于楚绯,凌绛红永远有恃无恐,楚绯不会对她说一个不字。 她抱着楚绯翻身上马,看了一眼一旁的青黛,就骑着小武离开了。必须赶紧找个地方落脚,楚绯一直昏迷着,得让她躺下休息。 “师姐,你喜欢上掌门了?”青黛站在木香身后,声音里透着无奈。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吧。”木香转头看着青黛,冷冷回答。 青黛幽幽叹息,声音冷冷淡淡,像没有感情似得:“可掌门眼中,没有你。” “青黛!”木香有点拿这个师妹没办法,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青黛对她和别人不一样,鬼医门上下都知道自己好女色。青黛也知道,可是一向对人冷若冰霜的青黛却独对她另眼相待。 木香对青黛只是同门情谊,她心里一直有个人,便是那素未谋面的小师妹,从师父口中听到这个小师妹的优秀独特,点点滴滴,日积月累,份量竟然越来越重。后来的日子,只要师父一回来,就缠着他讲小师妹的事情。迷恋变成了痴恋,讽刺的是从始至终,这个小师妹,没正眼看过她。 木香躲着青黛,故意对她冷漠,也是为了不让青黛越陷越深,好在青黛一直是个自持的人,知晓木香的态度,从不强迫于她。因此她对青黛一直存有愧疚。那日在充满瘟病的村庄,木香刻意对楚绯提及青黛,只是为了试探楚绯是否能接受这份不同寻常的感情。却没想到楚绯对一切都是一副慵懒无谓的态度,那日的话题便没能再继续下去。 “好,师姐,你不想提,我就不说,我们接下来,还跟着她们吗?”青黛不想逼迫木香。 “当然得跟着,凌绛红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十三是我们鬼医门的掌门,凭什么被她管着,师父千叮万嘱交代了要带十三回去继任掌门之位的。”木香拍拍手,“她的毒还会再发,凌绛红不得不回来求我们的。” “师姐,说句难听的话,掌门是凌绛红制约我们的筹码,而我们根本没办法利用掌门要挟凌绛红。她素来讨厌被人威胁,我们不治掌门,凌绛红照样会甩手不理,因为她知道,你……狠不下心。”青黛摇头,木香根本不了解凌绛红的为人。 木香无言,青黛说的没错,凌绛红比谁都狠,摇头叹道:“她还没继任掌门,就这般多的阻碍,你以为师父为何差我们两守着她?门里的那几位师叔师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也不尽然,掌门有鸣凤宫护着,谅他们也不敢乱来,我们只需在暗中护着便好。”青黛最担心的不是门里那些反对的声音,而是凌绛红,不知道为何,她有点怕凌绛红的眼神,尤其是看着楚绯的眼神。 但其实此事也简单,只要木香不牵涉感情,她们从旁协助,只是顺其自然的话,楚绯也能顺利当上掌门,鸣凤宫为了自己的利益,很可能会背后支持楚绯。可是木香若执意参合进去,那事情就复杂了。 “走吧。”木香拉了一把青黛,“再耽搁,就追不上凌绛红她们了。” 拾骨 又说这凌绛红带了楚绯进了汴州城,在汴州自有鸣凤宫的分部,凌绛红知道商徵羽在,不便带楚绯现身。便差了手下安排了一处小小的别院,让楚绯暂时住在里头。 楚绯毒发后昏迷了三日才醒,凌绛红心中焦急,也没了整治小白的闲工夫,难得与小白相处融洽。 楚绯一睁眼,便看见凌绛红端了一盘熏肉去喂小白,害得她吓得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绛红?” “绯儿!你醒了……”凌绛红从地上站起来,走至床边将楚绯楼在怀里靠着床头,“别乱动,你身子还很弱。” “绛红,我记得,我跟你说,我体内毒发,为什么现在我没事?”楚绯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次毒发定是要了她的命的。 “遇到你两个师姐,木香和青黛,她们用针克制了你体内的毒。”凌绛红很不想提起木香这个人。 “她们?”楚绯眨了眨眼,“绛红你是不是赶人家走了?” “你有意见!”凌绛红瞪着楚绯,感情是向自己兴师问罪来了,难为白担心了好几天。 “没……没……”楚绯缩缩脖子,又道,“她们是不是封了我四海的经脉?” 凌绛红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也想过,怎样可以克制我体内的十三这种奇毒,想来想去,也只有封闭经脉禁止它的运行,可是这样便阻了我武功的修炼,以后我的内力便只能停留在这个阶段,再也得不到提升,所以这个方法我一直未曾对自己使用。” “绯儿!”凌绛红眯起眼睛看着楚绯,“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你会毒发?长这么大也没见你有事,为何你会毒发?” 楚绯低下头,沉默不语。 “绯儿。”凌绛红捏住楚绯的下巴,让她抬头与自己对视,“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从小不会说谎,更不敢对我说谎。” “因……因为我习武了。” “什么?” “绛红……习武之人,尤其是修炼了十分厉害的内功后,体内真气会随着奇经八脉的游走流遍全身,还能扩充经脉的容量,真气充盈的时候,便可以抵御外来攻击的侵害。但是我不同,我的身体里自小残留着我娘留给我的奇毒,这个毒在我出生的时候因为师父两剂药阴错阳差没要了我的命,只是将我变傻了。在我开始修炼内功后,它便会随着经脉随着真气的流转,走遍全身,才会毒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凌绛红眼神凶狠了起来。 “最近……”楚绯往床内缩了缩,“我没骗你,因为练功到一定境界才发生变化的。我自己也没闹明白……所以……才……没和你说。” 凌绛红缓和了脸色,摸摸楚绯的头:“饿不饿,我去找人煮点东西给你吃。” “嗯!”楚绯飞快的点头,凌绛红对她总是那么好,“我想吃翡翠糕。” “又是翡翠糕。”凌绛红瞪了楚绯一眼,“身体不好就不要吃这么甜腻的东西,我让下人煮点清粥过来。” 楚绯撇撇嘴,那还问她干嘛……凌绛红捏捏楚绯的耳垂,无奈的笑笑,转身出门。 按照楚绯所说,玄明一早知道楚绯练功,一定会毒发,却隐瞒着楚绯,自己也安排了后着,凌绛红开始迷惑,玄明究竟是何用意?他究竟何其忍心,楚绯那么小开始,他就酝酿着这些事情,将这么大一个重担挑给楚绯。 凌绛红仰头望着门外的天,嘴角勾起笑容,玄明,你是算到我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帮楚绯坐上鬼医门掌门,因为你知道我绝对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楚绯做掌门,我就可以控制鬼医门。又或者你认为楚绯是一个异数,总有一日她会脱离我的控制?好,我便与你斗上一斗,我就支持绯儿做掌门,我倒要看看最后是鬼医门吞了我们鸣凤宫,还是鸣凤宫灭了你们鬼医门。 凌绛红待楚绯身体好些,才告知楚绯已经找到当日安葬她娘亲的地方。汴州城的荒坟不多,以鸣凤宫的眼线,找这个并不难。 楚绯不愿此事声张,所以凌绛红只安排了几个打下手的人帮着楚绯挖开坟墓。流树盈的坟头连块碑都没有,只有一块歪斜在一旁的木片,上头刻着,汴州流氏。是这块没错了,楚绯蹲下身,打算亲自帮流树盈拾金。 所谓拾金,便是为先人重拾遗骨,楚绯熟读各类巫书,以前云国这类事情都是由巫医完成的。是以她比常人更为熟知这一流程。 楚绯自袖中取出几粒药丸,那是前几日她用麝香、细辛、甘松、川芎、以及苏合香配置的避秽丹,专门避除尸体所散发出的秽气。将药丸分发给众人含在口中,在将坟头挖开,流树盈当日下葬的十分草率,连一口棺木也未得,只裹着一副早已腐蚀的草席,楚绯跳进坑中,心中难过,但确知遗骨暴露在阳光下越久越不好。当下收敛心神,专心为流树盈拾金。 书中载,人有三百六十五节,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楚绯细数了骨骼数量,又仔细查看了骨骸的头骨后方,确定自顶及耳并脑后共只六片,脑后横一缝,当正直下无缝,那是妇人骨骼才有的特征。然后将骨骼清洗刮净,以白绢包好,一一放在凌绛红差人准备好的寿棺内。 妇人骨黑,男子骨白,流树盈一副骸骨任楚绯如何清洗都无法净白,楚绯心中叹息,流树盈生下她,生骨出血如河水,故骨黑,本就污了骨髓,再中了奇毒。任你活着的时候风华再胜,也只能被世俗所污。 自己的娘亲,必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可惜她没有缘分见上一面,最终深埋于此。 “绯儿。”凌绛红弯下腰,手心搭在楚绯肩头,“别再难过,你娘亲今日得意重见天日,骸骨得你细心拾起,在天有灵,也必感安慰了。” “绛红……”楚绯抽抽鼻子,“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在惋惜,娘她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子,为什么要嫁给爹,这么糟蹋自己?她这样的女子,不是应该被人放在手心里呵护的么,为什么会有人忍心这么对她……” “绯儿。”凌绛红弯腰从身后抱住楚绯,“我不希望你有恨,我的绯儿,必是世上最善良最干净的孩子,所以……别这样。” “绛红,我不是孩子了,我长大了。”楚绯微微后仰了身子,贴着凌绛红,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抱着怀里的白绢,“我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我身边,这样便足够了。” “绯儿。”凌绛红轻吻了一下楚绯的脸颊,“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娘其的遗体?如果你希望她入楚氏宗祠,我一样可以为你办到。” “呵呵……绛红,我不屑姓楚,因为你叫我楚绯,所以我愿意用这个名字,他们觉得娘亲不配入楚氏的宗祠,可我觉得,是他们不配让娘亲葬在里面。我会为娘亲另寻一片山水明丽的住处。墓碑上,也只写着我楚绯的名字。” 凌绛红微笑:“都听你的。” 楚绯这么做让凌绛红心中很高兴,楚绯行事,颇有鸣凤宫人的作风,从小潜移默化久了,什么世俗理论,什么尊卑道德,在楚绯看来也不过一纸废文。她更喜欢这样不被拘束的楚绯。 凌绛红早就替楚绯找好了一处风水佳穴,待流树盈的遗体重新入殓,楚绯才松了口气,这么久以来,她终于为自己的娘亲做了一件事。凌绛红一直安静的陪在楚绯身边,到天色渐暗,才催促楚绯离开,该回去了。 谁知两人刚走,一个人影便翩然落下,站在流树盈的墓前久久不愿离去,她伸手轻轻摩挲着新立的墓碑,上好的汉白玉所铸造,手感细腻柔滑,只是太过冰凉。 “树盈……”极其轻微的一声叹息,似有似无,纵然是凝神细辨,也未必肯定这声音是由人所发出的,“出来吧,都等了这么久了。” “娘。”凌绛红的身影自幽暗的深处走了出来。 她送楚绯回去,又折返回来,必是料到当晚流树盈的墓前定有故人来访,眼前看见的一切,证实了自己的肯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看见商徵羽,凌绛红还是颇为意外的。 “你不好奇么?”商徵羽难得露出落寞的神色。 “好奇,就因为好奇,所以我才会折返回来,娘,鸣凤宫眼线那么多,我和绯儿来汴州,不可能你会不知道。可是你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如果不是意外碰到参连镖局的那些人,我甚至不知道八年前,你做过什么。”凌绛红走近商徵羽,也一起望着那冰冷的墓碑,“当初你无缘无故灭了白矢镖局,就是为了她?” “嗯。”又是幽幽一声叹息,比刚才那声,还要轻上许多,“树盈她,真正的身份,是白虎帮帮主的独生爱女。流英堂爱极了这个女儿,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她没有沾染到丝毫。可是这对一个出生江湖的儿女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自小树盈就被安排了夫子教她琴棋书画,唯独没有习武。” 凌绛红没有说话,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这些经历,和楚绯好相似。 “因为树盈生得美貌,不,简直是倾国倾城,流英堂便打算送她进宫,那时候的皇帝是濮阳荣安,现在皇帝的哥哥。”商徵羽蹲坐下来静静的看着流树盈,陷入了自己过往的回忆。 “那和娘亲有什么关系?”凌绛红侧着头,第一次,她生出一种情绪,要保护商徵羽,保护这个一直以来在她眼里都是强者的人。 赞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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